这里讲的是关于我那廉洁敬业的老父亲的“小故事”。
父亲是文革前入党的老党员,今年80岁了,早在我参加工作之前就已光荣退休,至今已有20年了。自打我开始懂事起,他就经常对我们说:“人,一定要有责任。一定要敬畏职业。”
1996年秋,父亲送我去宝鸡文理学院报到的路上,他不止一次地叮嘱我:“蔚蔚啊,你今天到师范院校读书,今后就要在讲台上工作一辈子。教书是个良心活,一定要负责、敬业,要对得起这个职业。好好读书,将来好好教书。”
大学毕业后,我如愿成了一名中学教师,到相家庄中学去报到前,父亲又一次叮嘱我:“从今天开始,你正式成为一名教师了,国家给你发着工资,咱绝不能进行有偿补课,廉者自洁,廉则生威,要一辈子干好教师这个职业。”
但在我的童年记忆里,父亲的概念却时断时续,时有时无,时清晰时模糊。我想,父亲于我的印象大概亦当如此吧?有一次,已近两个月没回家的父亲见到我竟然不认识了,还以为是别家的孩子来我家玩呢!不知道是我长得太快了,还是父亲回家太少了?我怯生生地望着他,直到母亲眼泪汪汪地抱起我,把我塞到了父亲的怀里。
在我成长的岁月中,父亲陪伴我的日子实在少得可怜。其实,他既非戍边的军人,也非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。我们家在离岐山县城只有四、五里的城北村,按现在标准,应算半个城里人吧,但在那个年代,我们却是地地道道的农村人。当时,父亲在蔡家坡的木材公司工作,母亲在家务农。在我上小学以前,农村还没有实行包产到户,母亲天天得下地干农活,辛辛苦苦干一天才挣七分工,回到家还要照顾哥哥和我,非常的辛苦。虽说她当时的年龄还不算大,但每到晚上都浑身酸痛,我经常见她敲肩捶腰,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在那个凡事都凭票的日子,木材公司可是个肥缺,而掌管木材发放指标的父亲更是手握权力的“特权者”。但是,我们家几十年来却一直住在解放初爷爷盖起的3间土房里,像样点的家具只有奶奶和母亲出嫁时,她们娘家陪的两个木柜和两只木箱,还有一个老旧的木梯子,和一辆木质架子车。
在我刚上一年级的时候,农村开始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,母亲比以前更忙了,但也终于可以在农忙之后有机会带我去父亲单位小住一阵子了。那年暑假,母亲带着我和哥哥,从我们村出发,一直往南走了10来里路后,搭乘一辆顺路的拖拉机才到了蔡家坡,找到木材公司。其实,那个时候已经有从县城到蔡家坡的班车了,但母亲硬是“连哄带骗”地没带我们坐班车,让我有了这一次平生难忘的“远征之旅”,我估计她是为了省点交通费吧。
一进到木材公司院子,我立马就被偌大院子里那一座座“木头山”吸引了,这里的木头都码得整整齐齐地堆放着,有的是一个大人双手都抱不拢的粗树磙子,有的是锯得方方正正的棱柱,有的则扯成了比我们岐山锅盔厚多了的木头方。我站在那里正看得入神,父亲一下子抱起我,跑回宿舍门口,对母亲说:“把娃看好,千万不敢在院里乱跑,危险!”后来听他说,他们单位一位伯伯在工作时被“木头山”上滚下来的木磙子砸断了一条腿,后半辈子一直瘸着腿。
父亲的宿舍是极其的简易一间屋子,里面除了一个单人床板外,其余地方都是全七八糟的杂物,门外一个煤油炉子,一个小铝锅支在上面,爸爸平时就在里面煮面条。我们去了后,妈妈让爸爸去找两页木板,把床加宽,我们好挤着睡下。但爸爸却黑着脸说:“这不行。木板都是单位的,我们绝不能公产私用。做人的原则不能丢。”最后,爸爸跟哥哥两个“大老爷们”晚上就睡在地上用旧纸箱铺成的“地板床”上。
我们到蔡家坡的第三天早上,父亲刚上班去不久,一位穿着整齐的叔叔来到我们临时的“家”,开门见山地对母亲说:“大嫂,我是邢大哥的同学,我也没啥事,今天路过这里,给大哥带了点茶叶。”母亲正不知所措时,他放下茶叶转身就走了。直到那位叔叔已经走出公司大门,我们还没有回过神来。
中午,父亲回来吃饭时发现了那盒茶叶,问是怎么回事,母亲就原原本本把情况说了一遍。刚还晴空万里的父亲一下子就阴云密布,厉声说道:“他是我同学不假,现在正做家具生意,为了多要木材指标,找了我好多次,我都拒绝了,你倒好,来了一次,就学会收礼了。告诉你,我负责木材指标这么多年,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力给自己谋私。”见母亲委屈得满脸泪花,他又安慰母亲说:“这是个教训,以后一定要注意。这次我来处理。”他提着茶叶转身走了,过了一会回来说,联系不上他同学,他就把茶叶交给了公司办公室。以后三天里,又来了两个送礼的人,都被我妈赶走了。
在父亲的影响下,我自参加工作17年来,始终坚守在教师岗位认真执教、廉洁从教,从来没有课堂少讲、课后收钱补课的念头和做法,当然也不止一次拒收过家长的红包。
或许,这就是我从父亲那儿传承的家风吧。